《婆娑人间》[边想][完结][转载]

忘天微亮

那个女人比我大四岁，叫阿骨娜，说不来夏语，也听不懂夏语。她刚到藤岭，段涅就将她身边的人清了个干净，换上了自己的人马。这年头，公主皇子都不是好营生，难混。
我一边冷眼旁观着阿骨娜凄惨的处境，由她度己，觉得自己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；一边又无比痛恨以及厌恶她，只因她分走了段涅对我的关注。
4 A3 z& _' j% M段涅只能看着我，也只能是我的。那会儿虽年幼，但这样的念头却时有浮现。
8 L  G! R  J, U我这个六皇兄，自幼身体不好，不受父王待见，但不知怎的，他对我倒是青睐有加，从小就很照顾我，让我不至于在这吃人的宫中活不下去。
他于我如父如兄，我于他……一开始我以为我于他起码也算个亲人，但后来我知道自己想错了，我于他不过一枚棋子，一尊傀儡，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。
  U, g; I* a% W1 u: \. T7 n我不是夏王的儿子，而是早逝的二皇子与母妃苟合生下的孽障，宫里一度传出了这样的流言。
1 z8 H: J# a5 O1 T5 X7 k+ @尚地的诸侯宋甫是我三皇兄段棋的外祖，每回见我都要提一句我的长相，说：“九皇子和二皇子当年长得真像啊。”
5 F0 t0 W# L# s+ q- ~, w0 M& K. ?" Q9 I这老匹夫，就是想让父王对我生厌。
我感到惶恐，更感到伤心，于是去找段涅，问他自己到底是不是夏王的儿子。
  t$ p; u: E0 i: q, J段涅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，嘴唇没有血色，眼瞳颜色也很浅，但没人会觉得他软弱可欺。
' C7 v/ o$ N/ t# M“你再说一遍。”他声音很沉，语气很稳。
% y  T* I: f' `5 o$ c& P3 ]  d: F我伏在他膝头，闻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，注视着他双眸。
( U" C8 l7 _$ L* s; D6 ~( K# C“我……”突然我就不敢说话了，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，眼神却很冷。
他捏住我下巴，微微抬起：“记住，你永远是我的兄弟，大夏的皇子，父王的儿子，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，明白吗？”
我怔怔点头，下巴被他捏得生疼：“明白，明白了！”
这样的段涅，危险而恐怖，让幼小的我完全不敢像以往那样对他撒娇邀宠。
那时太天真，觉得他会那样生气是因为不喜欢我妄自菲薄，后来想想，他应该是反感我咋咋呼呼，像是要把这件事宣扬得尽人皆知才对。毕竟如果我不是夏王的儿子，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。
( }4 i, @' I' m& C* u# j' b在他心目中，唯有齐方朔可与他比肩，更像他的弟弟。
9 Y$ o; Q. Z3 r' E% D; O那个燕地的质子，在我出生前便与段涅在深宫中相依为命，他二人相伴着从孩子长成少年，度过了整整七年。
我不止一次为此感到深深嫉恨，但时光无法倒流，就算再恨也毫无办法。
4 n: b% `1 N' d8 L! B也是我十岁那年，他俩毫无预兆地生了间隙。具体我并不清楚，只知道段涅才新婚不久，就收到了燕地来的传书，阅过后脸色难看，砸了很多东西。后来智深带着伤回来了，跪在他面前认错，被他一脚踹在伤口，吐了老大一口血。
: v9 J' d# h* v6 r; z踹得好啊！
我在旁边看得心里直泛冷笑，这秃驴，总是在段涅跟前瞎晃，有时看着段涅的眼神简直叫人恶心，实在碍眼至极，要是段涅能干脆杀了他就更好了！
- y; h- `4 A9 ]( j可惜到最后段涅也没杀了智深，还越来越宠幸他。
! g+ B/ F' s" h2 t1 }看样子齐方朔对他来说也没有多重要，还不如条咬人的狗。
我心中不忿，也只得默默隐忍。
* H0 C  O3 A. x1 D不过段涅与齐方朔闹僵，我心里还是很爽快的。我才不管什么储君什么夺嫡，最好段涅众叛亲离，谁也不要他，只有我陪在他身边，这样我就高兴了。
齐方朔几年前朝觐时，送了个琉璃盏给段涅，东西是好东西，段涅也很喜欢，平时碰都不让我碰，但我偏偏看它不顺眼，趁他们吵架，我找了个机会把它砸了。
砸得稀碎。
# r% s# l9 Q4 \  K0 H8 J砸完我就想跑，被段涅抓个正着。
他目光扫过琉璃盏的残尸，就说了三个字。
# S8 E) z+ d9 d, l  L6 R“你做的？”
我被他抓着手腕，挣脱不开，心里又害怕又兴奋，咬着唇一言不发。
我们互相对视片刻，他声音又沉了几分：“说话。”
. ?. M# D+ e7 c5 b我瞪着他，觉得自己就像是名慷慨赴死的英雄：“我做的！”
, G' t. l) N7 G2 o段涅二话不说揪着我到榻边，将我按趴在上面，取过一旁戒尺就抽在我屁股上。
- {4 x. H* U. S他打了十几下还是几十下，当时光忍着痛，没数。我一个“痛”字都没喊，差点将一口牙咬碎，等段涅打完，我已是满身虚汗。
8 X$ |/ P" M6 A; C0 o, q“知不知道错了？”段涅边打边问。
" I9 t7 m. S* K. Y4 h: \/ X我不回话，仍和他倔。
0 O7 P& q1 C7 N8 F最后打到戒尺都断了，我趴在榻上一动不动，还是不认错。
段涅气得把断尺一扔，叫来仆从为我清理伤口，随后用车将我抬回了宫，对外人就说我是在他府上摔伤的。
" C: U: S; l# H  Z/ i8 M& \2 a那几天我趴在床上痛不欲生，几乎有种下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的错觉。
偌大的寝宫空空荡荡，段涅是真的生了我的气，要放着我一个人孤零零等死了。我无比凄楚地想着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，缓缓落入嘴里，又苦又咸。
$ J! B% R- y/ J+ F2 R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齐方朔，杀了智深，杀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！杀了，都将他们杀了！还有段涅，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后悔！
/ o; q" Q1 d; W0 n我在心中暗暗发誓，眼里的泪却停不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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